女人采茶是一道风景。在云南,台地茶到了该采的季节,层层茶树旁边,一溜儿素朴的采茶妹,一边唱着山歌,一边采茶,歌香和茶香,融合在茶筐里。有的文人讲究,喝茶一定要喝妙龄女郎所采的新鲜茶,他一定掺杂了文人的想象。但少女欢快,采茶麻利,早茶妙手采,炒制成茶快,对茶的品质有更好的保证。说美女采茶好喝,自然有道理。
盐井挑盐的藏族女子,也是制作酥油茶的好手。藏女辛劳,体恤茶马古道上奔波的男人,在以茶市马或以马市茶的道路上,多少女子会为自己的丈夫,端上一碗送行的茶,递上一杯接风的暖茶。一杯茶,或成为永诀的纪念;一碗茶,或许能祛除男人们旅途中所有的委屈与辛酸。茶马古道不仅仅是男人的事业,也是女人的牵挂。多少男儿有了女人与茶的伺候,不惧旅途的艰险,也不惧跋涉的劳顿。藏族人喜欢吃牛羊肉和糍粑,高脂肪和高热量食物,需要茶来中和。茶马古道上的男人们,更多时间背负的是茶区的向往、马区的生活。茶是藏人的平衡物。有了茶,就可以让藏人身体保持平衡。茶的贡献是巨大的,藏女煮茶,每日必做。酥油茶既有茶的滋味,又有奶油的香味。喝一口清香,喝一杯给力。这是藏女爱家的体现。每个民族的女性都是伟大的,茶是在民族间传递的文化符号,也是生活必需品,对茶的态度,各个民族食用方法不一,但女人做茶的方式,体现了一个民族生存的习惯和民族的品格。
女人如水,是《红楼梦》里的语言,如果说女人如茶,则更合乎事实。世界上的女人千姿百态,正如人间的茶品多种多样。有普洱的红,也有碧螺春的绿;有毛尖茶的俊,也有菊花茶的甜。每一位女子,似乎都能找到对应的茶;而每一次品茗,都有女子的万千味道。
泡茶之味,犹如婚姻之路。淡淡的茶香,没有最初的茶味浓烈,但茶毕竟是茶。生活的平坦,最终在平静中结束。女人的品质,左右着婚姻的品质。有的茶经得住水泡,越泡越出味;有的茶缺少筋骨,两泡就没有味道了。男女的一生,倘若说女人似茶,男人则如水。好男人讲究才情、温度、时机和厚重,对不同的茶,以不同的水质去对待,泡出的茶味道自然不同。民国时期的知识分子,喜欢泡到茶舍里听女茶艺师弹琴泡茶,与其说是欣赏美,不如说是寻找自己的定位。好多学问家不是在独思冥想中成就学问,却在茶艺悟道中找到突破。看似奇怪,其实暗含了阴阳的平衡,包括着茶与人生的互动。
女人爱茶,茶贴女人。茶天生是女人的朋友,在自然界饱经风雨的茶叶,经女子轻泡慢端,犹如来自山间的逍客,受到人间最高的礼仪,饮者没喝就已经醉了;张爱玲喜欢喝茶,她能从女茶艺师的曼妙里,悟出小说主人公的尊贵和世俗气息的融合。爱玲的小说就有了人间烟火气。女人天生对茶有一丝敏感,茶艺师中,女子居多。我读过北航一位女教授写的茶书《一杯茶中的信仰》,引经据典,体现的不仅是研究者的广采博取,还是女性对茶爱的细腻。这样的文字超乎许多雄性茶道研究者。这大概出于女人与茶天性的契合。茶是精华之物,需要慢品细啜,女人有此雅量,因其以慈爱之心爱茶,便能于饮中细思,从轻啜中感知,悟出茶道精髓;现代男人以粗犷为主,与茶道相悖,成就茶道者少,精于陆羽者几近于无。
女人与茶,是这个世界上的两条路。一条延伸着人类,一条通达着平和。茶与女人有不解之缘,我有几位经销茶的女性朋友,气质自然与其他职场中的女人不同;又有几位研究茶道的女学者,茶改变着她们的外部形态,也改变着她们的内在气质。她们是茶的拥趸,茶成就了她们,她们以茶相伴,把茶作为生活的同谋者。
从乡村到城市,从职场到家中,女性与茶,似乎诠释着一种力量,一种以柔克刚的力量,一种繁衍开去的味道,不声不响而又十分顽强。
(2019年3月3日星期日于北京游燕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