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读英文的复行,再读主体,最后读弹幕。C,如果阅读水平有限,只读弹幕,不读主行与复行。
D,如果不认识英文,可以只读主行与弹幕。
E,只读主行。
F,只读主行中的大字。
G,……
一首诗是许多首诗,一首诗即是一个糟糕的宇宙,或者一个无限可能的历史列车事故的现场。
顺序
如果认为历史是趋于理性、秩序的过程,或者认为时间是单线性的递进,那么,按顺序的编号就是时间的模仿,这是几乎所有长诗或组诗的编号方式。
但在此诗中,基于异质的历史观念,以及时间想象,所以各个部分在编号上,并无规律可言,这些编号采用的是不同写法的数字,以及字母,不按顺序,偶然地编号,编号也就因此失去了编号的功能、意义、只剩下编号本身的字符:纯粹的能指。
甚至从半句中起编,上一部分并没有结束在某一句,而是中止在某一句的句子中间,而这个句子转折到下一部分,所以下一部分的编号就硬生生卡进了一个句子中间。
编号与顺序无关,比如,被编号的小行星们不会按编号的顺序来运行。
奇观文本
奇观文本也叫景观文本,传统文本作为一个路径,通向文本后面的目的与意义,文本自身可以被忽略,而奇观文本则不同,文本本身即是目的与意义,文本不通往自身之外的目的,目的也不是提供文本之外的意义,虽然它必定会指向自身之外的意义异域,在误读的语境中。因此,文本本身得到足够的重视与建设,作为路径的文本,博尔赫斯、卡夫卡的小说作为典型,而作为奇观文本,庞德《诗章》与乔伊斯《芬尼根守灵夜》作为典型。按照居伊.德波的理论,人类早已进入景观社会,也即鲍德里亚的拟像社会。这两位西马的思想家,对之持以批判态度。而对身处其中的景观社会或曰消费社会,我并不认为很糟糕,恰恰相反,它是一个人造天堂,是最适合人类的历史阶段。这个阶段,社会自身即是目的,它不愿意成为通向历史目的的路径,它并不认为历史有目的可言,消费即享受,景观即真相。因为它是非历史目的论的,它不提供太多存在主义式的意义可供挖掘、分析、言说,它的浅层化、透明化、复制化、同质化,让“意义控”的学者们深为失望。而于我而言,这恰恰是最好的社会,所以,对应于奇观社会,真正“现实主义”的写作就是“奇观文本”的描绘。奇观文本本质上恰恰是最平淡无奇的现实主义文本,而那些传统写法的文本,尤其是现实主义文本,在景观社会中成为最不现实的浪漫主义式的、童话式的文本,因为它们深藏并相信着结构/结晶,相信着历史的叙事学。作为与对意义深深迷恋所传统文本的反叛,奇观文本在成为自身的时候也就冒犯了传统文本阴影之下的读者。
篡述
篡述是我为《BUG中质数的甜度》所发明出来的一种技法,它属于叙述之一种,是复调叙述。A,在叙述一个事件的时候,即是在篡改另一个假想中的事件,假想中的事件并未发生过,也未出现于另外的文本,它不是严格意义上的文本间性,但假想中的事件在被篡改时露出冰山一角。B,叙述一个事件即是篡改另一个经典文本,这是某种程度上的文本间性。
叙述是对真实或文本化的事件的讲述,它有一个、一些“原本”,篡述则抽空了这个“原本”,它不针对现实/事实,它针对的是假想出来的影像的碎片,如果说在“拟像”理论中还需要模型,那么,在篡述中连模型都已消失,所有的起源都仅仅是虚拟的影像的碎片,也因此,一次叙述等于两次叙述,既叙述为“起源”的文本,也叙述为“篡改”的文本。在此,叙述成为凌空蹈虚的闭环,它不指向外部的现实、意义,它只追着一条假装出来的尾巴做游戏,叙述因此卸掉历史之重,成为自身的目的。
悖论
与篡述相符,悖论也是我的写作一直非常重视的,当某种开始自否性自指时,即会形成悖论。在我的宇宙观之中,万事万物不是平滑的延展状态,而是处于悖论的状态之中,惟有悖论才是宇宙的真相,如何宇宙有真相,或者需要一个真相。同样,在一个奇观文本中,悖论一定是不可或缺的,它可以表现为叙述之蛇追着咬自己的尾巴,也可以是一个自否性的论断,还可以是自指性的描述。在悖论的世界中,事物只对自身感兴趣,不对外部开外,一个又一个小型的自足/自闭意义群在组建、又散开。因此,《BUG中质数的甜度》不追求逻辑的流畅,并有意将逻辑偏离、打结、自耗……
伪论
伪论首先是假的议论,看起来是议论,是下判断,事实上,却只不过是在叙述一个事件,或者抒发某种感情,这个判断句给出的判断并不重要,甚至可以忽略不计,它真正的目的在于论点之外,这是东方式的迂回。其次,伪论是恶毒的论断,是谬论邪说。刘勰《文心雕龙·议对》中曰:酌三五以鎔世,而非迂缓之高谈;驭权变以拯俗,而非刻薄之伪论。在《BUG中质数的甜度》文本中,伪论更多表现为“其次”,它的政治观点、历史观点非常“不正确”,它的许多论断是站在反对普世价值的立场上,或者站在怀疑所谓真理的立场上,所以它们是谬论、邪说。对“政治正确”的怀疑态度,作为奇观文本的一部分,犹如对“文学正确”、“生活正确”的反对一样。在此文本中,你听到的声音仿佛源于撒旦的诅咒或嘲笑,而不是天国的祝福。
负抒情
负抒情不是传统抒情,不是冷抒情,甚至不是反抒情。传统型的抒情构成伟大的抒情诗传统,也构成伟大的史诗传统,但那是农业时代的辉煌,不属于拟像社会。冷抒情属于现代主义文学范畴,而反抒情属于后现代文学范畴,当然,它们互相之间并非那么渭泾分明,而是互相交叠。这些抒情方式都假设或实有一个抒情的客体对象,抒情发自一个言说的主体,只是抒情的态度与目的有所区别,但都属于“抒情的意识形态”。而负抒情则不是这样,它并非源自某个主体,也不针对某个特定客体,它是语言自身在情绪、情感上的耗散,它不但不能增加抒情的的增长,反而耗掉了情绪与情感,以及潜在的情绪与情感。但一个负抒情的文本却并非冰冷的文本,相反,它却是力量四射花团锦簇的奇观文本,但这些都只是暂时的镜像,是残碎的语言泡沫,没有温度,没有触感,因为文学特有的温度与情绪已被抽空。负抒情抒情诗歌的恶梦。
私人知识与虚假知识
人类都在公共知识的领域中进行写作,所使用的词语必须是公共意义上的,引用的典故也必须是公共意义上的,唯有优秀诗人,才有能力将公用语言私人风格化。但几乎不可以使用私人知识与虚假知识。
私人知识,指的是写作者自己生活中的经历、体验、事件,阅读者并没有了解过这些写作者的个人知识,当写作者不假思索地将它们当作公共知识般使用时,会带来精神病人呓语般的效果,它将读者排斥于语言链之外。私人知识不是对公共知识的补充,也不是对公共知识的反叛,它是另一个世界,它们架构了另一个世界,私人知识被扩大时,或者变成架空历史的想象文本,或者变成在公共文本中间杂异质的奇观文本。
虚假知识,无论在公共知识或私人知识中都没有发生过、出现过的知识,写作者出于某种意图,将它们虚构出来,他们假装有这样的知识,使用它,引用它,分析它,虚假知识进入文本之前,是不存在的,进入阅读之后,变成私人知识。但虚假知识与私人知识仍然存在着区别,私人知识可能曾经实存过,虚假知识却永远不会成为现实。文本的重复与受众的扩大,一旦经典化,私人知识与虚假知识就会变成下一阶段的公共知识。
《BUG中质数的甜度》建立于大量的私知识与虚假知识的基础上。
魅影
何为魅影?魅影是Ghost,偏重于指肉体死亡后的鬼影,幽灵,电视屏幕上的重影。魅影也是phantom,指的是幻影,幽灵。此诗中的魅景,即有鬼魂、幽灵之意,也有幻影之意,更有屏幕上的残留的影像之意,并且偏重于残影。
《BUG中质数的甜度》的大概内容,篡述的是魅影们在人类晚期,也就是人类几乎已经全部灭绝时期,人类文明的荒原时代,探寻人类的“故事”。
在人类的时代之后是AI的时代,在AI的时代之后是魅影的时代,魅影们越过AI的时空前来“考古”人类,它们“看见”的是人类的消亡,而它们自身并非实有真存,它们只是暂时的影象的残留,或者是屏幕上的,或者是全息式的,如蜉蝣般转瞬即逝。
所以,“从魅影回看人类晚期”是此诗的主题。
主角
《BUG中质数的甜度》中有一些永难成型的魅影形象主角。在魅影时代,没有谁是完整的形象,也没有谁是长存的形象,没有主角,没有配角,谁都是即兴的、偶然的。“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魅影们连“泡影”也比不上,泡影至少还有泡,魅影连实有的基台都没有,它们只是光,转瞬即逝。
这些假装成为主角的魅影包括——
图灵:计算机之父。
普朗克:量子力学创始人,人所周之的“普朗克常数”以他命名。
马可尼:无线电之父。
瓦特:功率的单位定为瓦特w,他是第一次工业革命的重要人物,蒸气机的发明者。
湿婆:印度教的三大主神之一:毁灭之神,它的前身是印度河文明时代的生殖之神“兽主”和吠陀风暴之神“鲁陀罗”。
诺恩斯:她不是诸神的同僚,而是宇宙混沌之初最早产生的神,掌控包含泰坦十二天神及奥林匹斯十二主神在内的整个欧洲神话系统中所有神的命运,并且支配着每一个凡人的命运,是能量最为强大的天神。
勒托:希腊神话中的“幽暗”女神。
从这些模糊的长诗主角之中,可以看出神话与科技之间的合谋、呼应。
科学哲学
我已经极度厌倦/厌恶了存在主义,以及泛存在主义,无论是装神弄鬼的海德格尔,或者庸俗不堪的萨特,或者反抗的伽缪、有神论倾向的雅斯贝尔斯、沉浸于自我的梅洛.庞蒂,请让我远离存在主义,在存在主义之前那个古板而中庸的胡塞尔,存存主义之后法兰克福学派学些泛存在主义,都让人难以忍受:全球文学受存在主义与泛存在主义的影响太久,超过一百年以上,影响太深,每个写作者都成为存在主义的生化丧尸。
从浪漫主义到后存在主义,全球的文学史都是一个思想模样,这让人无法忍受。就连科幻小说,也沦为存在主义的殖民地。
我更愿意挣脱存在主义的万有引力,艰难地朝向科学哲学的领域而去,因为那里没有压抑的哲学正确、政治正确、文学正确、生活正确,在科学哲学的世界中,存在主义的魔力虽然没有彻底袪魅,但毕竟不再那么浓郁。
科学哲学:从哲学角度来考察科学,研究科学活动和科学理论,探讨科学的本质、科学知识的获得和检验、科学的逻辑结构等,有关科学认识论和科学方法论方面的基本问题,属于英美分析哲学的一部分。年轻时候我更多迷失在欧陆哲学诗性的、迷雾般的思想森林里,但到了中年,我更愿意走向英美哲学的明净与科学世界,英美哲学看见当下与未来,而欧陆哲学则更愿意回忆消失的农牧时代,追寻与虚构本质、家园、人性的神话。
所以,《BUG中质数的甜度》更多表现出挣脱存在主义趋向科学哲学的态度,虽然并没有那么彻底,但却义无返顾。
异质语言